Categories 醫護病症

孕婦醫師的血淚控訴:加護病房夜班崩潰,我親手埋葬了外科夢

「再這樣下去,病人會死!我肚子裡的寶寶也會……」我抓著氧氣鼻管的手抖得厲害,像抓住海裡最後一根浮木。監視器的嗶嗶聲、呼吸器的呼嚕聲,全被我撕心裂肺的咳嗽蓋過去──咳!咳!咳! 每咳一次下腹就抽緊,溫熱的液體滲出,分不清是漏尿還是出血。

護理師推門探頭,聲音在顫:「小劉醫師…妳還行嗎?」 「喘…不過…也得過…咳!咳!咳!」我蜷在值班室椅子上,羽絨外套裹著發抖的身體。七月盛夏,我卻冷得像掉進冰窖。

當孕婦撞上外科煉獄:條文比病毒更致命

一切要從那該死的「受訓條文」說起。白紙黑字寫得超「貼心」:「因孕期請假所缺月數(一年限兩個月),不得列入計算」。翻譯成人話就是:妳敢請超過兩個月產假?明年重來! 我精算到極限:產前半個月+產後一個半月,這已是天花板!

多少女醫師工作到破水才衝產房?沒有勞基法罩的我們,連咳嗽漏尿都不敢休息。兒科庭庭學姊的遭遇更讓我背脊發涼──她懷第一胎時連上大夜班,某天清晨摸到腿間溫熱的血,寶寶就沒了。那天她在廁所咬著拳頭哭到昏厥,怕哭聲被家屬聽見。

胎教是監視器嗶嗶聲,安胎藥配急救鈴

「寶寶乖,撐住啊…」我拍著肚子安撫,胎教音樂是呼吸器規律的呼嚕聲。老媽曾問:「要不要給寶寶聽佛經?」我當場炸毛:「值班聽夠多了!唸經能補眠嗎?」話沒說完又弓身狂咳,咳到眼淚鼻涕糊滿口罩。

庭庭學姊懷第二胎的消息傳來時,我正挺著八個月肚皮在開敗血性休克病人的刀。她保密到家,產檢特地跑外院,就怕觸景傷情。直到那通凌晨三點的電話:「小劉!我不要!怎麼又來了!」她尖叫混著嚎哭,背景是汽車門窗緊閉的悶響。

「心跳過慢…跟上胎一樣…」她吸氣像破風箱:「我推掉所有班了!連童裝店都繞路走!為什麼啊!」我握著手機發不出聲,肚裡孩子猛踹一腳。庭庭曾是最暖的兒科醫師,流產後卻連兒童保護社團都不敢看。「那些受虐兒照片…被紋身的下體…我總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該多大…」

獨守35床未爆彈:孕肚卡在生死一線間

掛掉電話,我衝進加護病房。那晚我獨守35床重症,每床都是隨時會爆的炸彈:

  • 30床阿公:COPD急性發作,家屬還在吵「要不要救」
  • 22床阿姨:腸破裂術後,血壓像坐雲霄飛車
  • 5床少年:車禍腦傷,顱壓飆高到快噴腦漿

「30床黑掉了(心跳停止)!」護理師嘶吼。 「插管!快!」我吼回去。挺肚衝到床邊,喉頭鏡塞進阿公嘴裡才驚覺──肚子頂到病床!手根本抬不起他下巴! 「誰來幫我拉!」我尖叫。兩個護理師撲上來扯住阿公下顎,汗滴進我眼裡刺得發痛。

22床監視器突然狂響。「CPR!」我爬上床沿要壓胸,圓滾肚皮又卡住施力點。「醫師妳下來!」護理師們把我架開,輪流跳上床按壓。我扶牆狂喘,喉嚨像被砂紙磨過。

手機瘋響:「醫師!3床癲癇了!」 「在壓胸沒空!快死再叫我!」我對著電話咆哮。「快死再叫我」──堂堂醫學中心,竟淪落到這種地步?

當孕肚成為凶器:急救現場的荒謬悲劇

凌晨四點,最荒謬的場景來了:18床剛開完腹膜炎手術的阿嬤,腹部突然炸出血花!「傷口爆了!直接開腹止血!」我抓起手術刀衝過去。劃開敷料瞬間,血柱噴上我臉頰。手指伸進溫熱腹腔找出血點時,肚子裡的孩子猛地翻身頂到肋間──我痛到手軟,止血鉗哐啷落地!

「撐住啊醫師!」護理長用紗布狂壓噴血點。我咬破嘴唇重拾鑷子,鹹腥味在嘴裡漫開。那刻我突然懂了:這環境不只殺病人,連我們母子都是祭品。

天亮交班時,30床阿公走了。CPR壓斷的肋骨刺穿肺臟,家屬哭罵我們「殺人」。我蜷在角落吸氧氣,監視器螢光映著護理師們浮腫的臉。三十五張床死了一床,官方事後檢討說:「人力配置符合評鑑喔!」原來評鑑標準是等人死夠多才補人?

崩潰在超音波螢幕前:我親手埋葬外科夢

值班後下腹悶痛,婦產科好友小朱幫我照超音波。螢幕上寶寶心跳強力跳動,噗通、噗通,我抓著老公的手突然崩潰: 「我受不了了…」 「我不要值這種害死人的班了…」 「我不要當這種殺人的外科醫師了!」

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說出「不當外科醫師」。以前生理痛打止痛針硬上刀沒說過;被黑道病人拿點滴架追打沒說過;連吃冷掉結油的便當胃痛到冒汗也沒說過。但當超音波探頭滑過肚皮時,某種東西徹底碎了。

沉默的我們全是共犯:染血的白袍

離職前最後一次科會,我摔病歷怒吼:「這種班表根本謀殺!」長官皺眉:「年輕要多磨練…」我看著他襯衫袖口露出的勞力士,想起庭庭流產那晚的哭嚎,想起阿公CPR時折斷肋骨的觸感。

「評鑑人力夠?那昨晚為什麼要我孕婦蹲床壓胸!」我拍桌站起:「我!不!幹!了!」轉身時背後傳來學弟低語:「學姊…其實我也想繼續,可是…」他哽咽住。是啊,多少熱血被這種「磨練」澆熄?

走出醫院那晚,我摸著肚子輕語:「寶寶,媽媽對不起你。」白袍口袋掉出庭庭的簡訊:「寶寶心跳正常了,我請長假安胎。」月光下我哭著笑出來──至少救了一個。

但那些死在人力不足夜班的阿公阿姨們呢?那些流產的女醫師呢?當我們沉默地走進殺人班表,白袍下早已沾滿看不見的血。

作者更多文章

Leave a Reply

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。 必填欄位標示為 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