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查某囝的命親像阿母。」這是我上怨恨的一句話。佇阿母的喪禮,聽著親戚按呢講,我手捏甲指甲陷落手心肉。看著棺材內彼个為家庭操勞一世人、六十外歲就滿面皺痕的阿母,我對天發誓:絕對毋通活甲親像伊同款!
阿母的二十歲:鐵鎚佮尿布的戰場
阮阿母屬虎,二十四嫁翁。伊講結婚彼年,目睙頂親像掛兩領紗。明明佇貿易公司穿套裝當OL,嫁了著變作「工廠查某」佮「全職阿母」。老爸開一間細間家具廠,阿母日時揹我佇工場釘釘仔,暗時換尿布泡牛奶。伊講:「釘釘仔的聲摻囡仔哭聲,就是阮的結婚進行曲。」
木屑飛舞的青春
工場內底,木屑親像雪咧飛。阿母的手原底擦香水,嫁三年後變甲親像砂紙。有一擺釘著手母頭,血滴佇柴屑頂懸,伊恬恬用嘴哺哺咧,繼續夯鐵鎚。我問伊:「甘會疼?」伊笑講:「釘釘仔的聲贏過債主的拍門聲,著算幸福啊!」
債主佮大家:阿母的雙面戰場
老爸事業起起落落,厝內不時有債主上門。身高才一米五五的阿母,會夯掃帚擋佇門跤口喝講:「欲討錢等阮頭家轉來!欺負查某人算啥物好漢!」奇怪的是,同款這个阿母,看著阮阿公阿嬤,馬上變作細隻貓仔。
透早五點的惡夢
阿公是庄頭出名的「散赤貴公子」,透早五點著來拍阮厝的門:「阿妹啊,拿兩千摳予爸轉去啦!朋友咧等…」阿母連睏衫都來毋赴換,著驚惶惶去開門。三十年後伊猶原會佇眠夢中驚醒,講聽著「叩叩叩」的拍門聲。
拜拜像作戰
上恐怖是過年過節。轉去到阿嬤厝,冰箱空溜溜、灶跤清甲會反光。阿母著騎鐵馬去菜市仔,大袋小袋扛轉來。下晡三點,大家人轉來坐佇客廳看電視,干單阿母佇灶跤𤆬汗。我永遠會記,有一擺中秋節,阿母熱甲暈倒佇水缸邊,手內猶攑一箍塗豆油…
乖媳婦的悲歌:無人感謝的犧牲
上予我心痛的,是聽阿母講:「阮三十冬來,毋捌聽著一句『勞力』。」有擺伊發燒佇舖睏,阮阿嬤猶原拍電話來叫煮飯。老爸講:「妳毋去,伊欲按怎開飯?」彼工阿母是掛點滴筒去灶跤的。
飯桌頂的孤單
佇阿嬤厝食飯,阿母永遠是上晏坐落的彼个。逐家若湯若水,目睙就看向伊。連細漢姑仔也自然講:「阿嫂,舀湯。」我上愛看阿母佇人客面頭前展手路,到後尾才知影——彼是伊唯一會被稱讚的時陣。
我的叛逆:打死毋做「好媳婦」
看著阿母的命運,我從細著反骨:
- 伊煮菜世界讚,我偏毋學,泡麵煮甲焦去還笑嗨嗨
- 伊穿優雅長裙,我偏愛男生款牛仔褲
- 伊嫁業務員,我專揀做研究的古意人 結婚彼工,我佇新娘房對阿母講:「我欲做『逆媳』,妳莫怨嘆。」
我的可樂戰爭
婚後佇大家食飯,妹婿突然問:「有可樂無?」全厝人目睙攏釘佇我身軀頂。我繼續啃雞腿,假戇毋知。小姑起身去冰箱揣,家官方(公公)看我的目睙親像欲噴火。我灌一大嘴啤酒,笑甲喙齒全現:「奇怪捏?冰箱佇遐,雙腳生佇身軀頂,敢毋是?」
彼陣我忽然理解阿母——原來當媳婦的,佇厝內是「半人半工」的存在。
阿母的遺願:囡仔著愛學反叛
阿母過身進前,捾我的手講:「查某囝著愛學『無乖』。阿母做一世人好媳婦,換來大家一句『本來著愛按呢』…」伊指病床頂的氧氣管:「這毋是孝順的獎賞,是愚戇的證明。」
打破命運的輪迴
今仔日佇我的婚姻內,我定定按呢提醒家己:
- 大家欲喝「好媳婦」的迷湯?我著假痟聽無
- 翁婿講「查某著忍耐」?我回伊「查埔著改變」
- 親戚批評我無賢慧?我笑笑講:「賢慧兩字,換袂著健康」
逆媳宣言:阮毋是大家的新娘
看著鏡內底目睙有皺紋的我,親像看著少年的阿母。無仝款的是——我的目睙內底有家己。「查某囝的命毋免親像阿母」,這著是阮母女用血淚換來的覺悟。
這世人,我甘願予人講是「逆媳」,
也毋願佇墓碑頂刻「好媳婦」三字。
因為阮阿母用一世人教示我:
查某人的性命,毋是為著予人滿意,
是為著家己會當有尊嚴地喘氣。